没有谁比刘峰更有资格来回顾初创时期的汕头特区。从1981年汕头特区诞生起,他便担任管委会主任(书记),直到1990年。
那是白手起家、艰苦创业的10年。正是这10年打下的基础,汕头特区在上世纪90年代前中期经济才能迅猛发展。
8月17日,记者汕头采访了82岁高龄的刘峰。
争取特区“生存权”
时代周报:汕头特区走过30年历程,当时创办特区的背景是怎样的?
刘峰:当时有一个大背景—十年“文革”浩劫之后,我们都在思考中国何去何从。1978年,吴南生代表省委到汕头传达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。1979年5月,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谷牧到广东,与吴南生交谈时说“中央有个意见,汕头办特区的条件不够,只在深圳、珠海办特区”,而当时吴老的愿望是,办特区的想法是在汕头先提出来的,汕头也一定要办才行。谷牧说“可否放慢些”,吴老随即同意。所以吴南生为汕头取得了“生存权”。
1980年5月,中央批示两省会议纪要称,“广东应首先集中力量把深圳特区建设好,其次是珠海,汕头、厦门两个特区可先进行规划,做好准备,逐步实施”。1981年7月中央发27号文,确定深圳、珠海搞综合性特区,厦门、汕头目前应建成以加工为主的特区。
时代周报:您接受汕头经济特区第一任管委会主任的任命时,当时汕头市整体情况如何?
刘峰:1978-1981年我在普宁任县委书记,当时在县里搞包产到户,人民群众生活明显改善,工作开始走上正轨。我对办特区并不理解,心里没数,也不大愿意参与。
刚才也说过,十年浩劫后广大城乡的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。吴南生曾回忆了当时的汕头:在街道两旁以及珠池一带搭建了大批竹棚,住满返城知青,还有草蓬村又名为“海南新村”。楼房残破不堪,有的摇摇欲坠,城市公共设施及道路不平,电灯不明,电话不通,道路污水横流……
我和当时的搭档杨峰同志(时任汕头市主管工业副市长)有一个共同的信念,要为人民办点有益的事,即使特区办不成,办成工业区也好,可以解决很多群众就业。省、地委负责人先后找我谈话,在他们鼓舞下我才最终下定决心接受任命,来到了特区。
“小米加步枪”开荒
时代周报:1981年11月14日,汕头经济特区正式创立。听说是“摸着石头过河”,当时遇到了什么困难?
刘峰:初办特区的困难有很多,一是没经验,二是汕头经济特区初办那几年只搞加工区不搞综合区,因此不能办商贸、办房地产等行业。
省每年回拨640万元作为经费,我们就只靠这点钱去搞建设。所以当时的开发工地上,各种施工的机器都看不到,就是“小米加步枪”,靠人力开荒。我曾向来特区视察的中国银行[3.390.30%]副行长要求贷款,他问以后如何还款?我如实说贷款搞基础设施,钱都埋在地下。但由于投资环境还没形成,还利息都有困难,贷款之事只好作罢。钱是个大问题,人才也是,初期要求来的人极少,点了名也调不来。
在当时一起筹办的几个经济特区里,深圳旁边有香港,珠海旁边有澳门,厦门旁边有台湾。而汕头呢?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有华侨,“潮汕人爱乡,凝聚力也很强”嘛。
时代周报:您认为,前10年的特区建设取得了哪些亮点?
刘峰:开始,汕头在市区东郊的龙湖村划出了1.6平方公里,建特区—这是中国面积最小的经济特区。当时那里是荒无人烟的沙丘,到了1991年统计,特区新区建成区面积已达8平方公里。10年间汕头特区工业年增长155%,外贸年增长111%,实际利用外资年平均增长48.5%。
当时的特区建设有不少亮点,比如后来总结的“四个一片”方针——“开发一片,建设一片,投资一片,获益一片”,中央领导也肯定我们“投入少、产出多、效益好”的路子。我们当时还成立了一个汕头经济特区顾问委员会,借用外脑外力建设特区,也取得很不错的效果。
我们还有跟别的特区不一样的东西,就是鱼养虾搞创汇农业。办厂做生意,那时不够条件,农民也不在行,但养殖他们却很行。于是我们拿出100万在农业预留区珠池一带开发了1.4平方公里,放手养鱼虾。后来单是农产品[17.53-0.40%]出口,一年就进账几千万美元。
教训:未及时扩区和转型
时代周报:汕头发展后来走入了低谷,您认为有什么经验教训?
刘峰:30年我没法讲清楚,但在我主政的10年里,还是有些教训。厦门在1984年就把特区范围扩大到市区,并实现了领导的一元化,而我们直到1991年才解决这个问题,太慢了。其实1984年就有学者提出“没把22.6平方公里的市区划进去,是汕头特区的一个根本性不足”,我们没接受。那时,我们还处于加工区转综合特区的关口,没敢想太多。而上世纪80年代后期,深圳、厦门都意识到加工出口的产业模式维持不了多久,于是抓住了高科技而成功转型,但汕头抓得不狠,也没有坚持下去,这是后来缺乏后劲走向低谷的另一个原因。
至于后来的发展走向,受到走私、批文、出口退税、假发票等负面因素的影响,使汕头陷入了信用危机,是有多方面原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