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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者陈平原:一生而历二世

    来源:时代周报    作者:    2014-09-09     浏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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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原:广东潮州人,文学博士,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及系主任、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、教育部“长江学者”特聘教授。近年关注的课题包括20世纪中国文学、中国小说与中国散文、现代中国教育及学术、图像与文字等。后出版《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》《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》《中国散文小说史》《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》《左图右史与西学东渐》《作为学科的文学史》等著作三十种。

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古色古香的小楼里,陈平原先生略带潮州乡音,娓娓而谈。24岁以前,陈平原的足迹未出潮汕。“因为远离中原,潮汕文化传统不太讲‘士农工商’,不会把经商放在最后。潮汕人有商业精神。人多地少,明清两代就有不少人闯南洋,外出打拼做生意。”陈平原说,“也因为人多地少,读书是一个重要出路。近年潮汕有两个名人:一个是做生意的李嘉诚,一个是做学问的饶宗颐。”

陈平原的父亲陈北是读书人,在汕头农校当语文老师,母亲陈礼坚也是语文老师。汕头农校在一座大山脚下,周围都是农村,陈平原的小学、初中教育都在农村学校完成。父亲藏书颇丰,既爱中国传统文学,又受新文学影响。陈平原清楚地记得,父亲的书桌上放着一座白瓷的鲁迅塑像。

少年陈平原开始阅读父亲的藏书。“我家的藏书有两种,一种是翻译的苏俄文学,我父亲对英美现代主义文学没兴趣。一种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。这是我在农村插队时,主要的精神食粮。所以,我的知识结构及阅读趣味包括某些方面的缺陷,是早年经历造成的。”

陈平原进入初中一年级,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了。他回忆:“一方面是我的不幸,没有很好地完成学业。另一方面,父母受批斗,导致我不可能在学校里很活跃。因祸得福,‘文化大革命’一开始,我就站在边缘了。我曾经想,如果我是工农子弟,当初或许也会参加红卫兵,说不定也会很凶狠或者‘富有战斗精神’地批判老师。”

三年的初中阶段,陈平原没有多少时间安静读书。1969年,陈平原初中毕业,因为父母的问题,学校不允许他再继续念书。许多人上山下乡,陈平原选择回老家。“潮汕人有一个特点,年轻时外出闯荡,挣了钱回老家买田地、盖房子。这个祖屋只要能盖得起来,一般是不动的,将来子孙不管哪一代人落难了,都可以回来。原先我父亲在外面工作,我奶奶也跟着出来,房子就空在那边。到‘文化大革命’,父母说:如果落难就回老家,父老乡亲会帮我们的。”

1969年秋,陈平原带着两个弟弟及奶奶回到离潮州城十多公里的小山村,他们真的得到了乡亲们的照顾。虽然陈平原才初中毕业,但乡亲们相信他一定胜任教书。于是,16岁的陈平原一面当民办教师,一面在家自修。1970年9月,被囚禁两年多的父亲终于回家了;又过了两年,父亲重回汕头农校教书,工资全额发放,家庭经济好转。陈平原毅然放弃教书,跑去潮安磷溪中学(原潮安四中)读高中。当时在农村里当老师是一个好职业,不用下田干活,大家认为陈平原太傻了。高中毕业后,陈平原当了半年农民,又继续当民办教师。从1969年秋到1977年底,陈平原在农村待了整整八年。“比起正常上大学的人来说,我没及时得到名师指导,走了很多弯路,有很大的遗憾。我和现在哈佛大学教书的王德威同龄,我问他1978年春天在做什么,马上就知道差距。我好不容易上了大学,他已经去美国念博士了。上大学那年我24岁,在今天这已经是硕士毕业的年龄。这个状态导致我的知识结构有比较大的缺陷,当然也有好处,那就是自学的能力。很长时间里我不是靠老师带出来的,我全凭兴趣读书,不受现代学科设置的限制—把读书和生活混合在一起,这倒是跟传统中国读书人的趣味比较接近。”

1977年拨乱反正,政府决定恢复高考制度。陈平原的命运从此改变,他的高考作文《大治之年气象新》登在1978年4月7日的《人民日报》上。多少年后,陈平原不无感慨:大浪淘沙,各种偶然因素,留下了我们这些人,能走到今天,不容易。

1978年2月,陈平原搭上村里的拖拉机,再转长途汽车,到广州念书。回望家园,陈平原说,潮汕人经常自嘲是“省尾国角”—广东省的尾巴,中国的边角。“那时候潮汕没铁路,我上大学之前没坐过火车,也没看过飞机。明清两代,潮汕人搭乘红头船闯南洋,以前出国没有办护照之说,愿意到哪个地方,搭船就走了。对潮汕人而言,从明清一直到民国,海运比较便利。可是,进入铁路为主干的现代社会以后,潮汕在整个交通布局里就变得不重要了。”

在中山大学中文系,陈平原见到了前辈学者容庚、商承祚、王季思、黄海章、楼栖等。陈平原喜欢苏曼殊,访问过黄海章先生好多次,黄先生听力不行,塞着耳机,两人不断地笔谈,谈苏曼殊,谈佛教,谈诗歌。

1982年1月,陈平原获得文学学士学位,随后进入中山大学研究生院学习,专业是中国现代文学,导师是吴宏聪、陈则光、饶鸿竞三位教授。吴宏聪毕业于西南联大中文系,与王瑶是联大的前后级师兄弟。研究生期间,陈平原撰写了论文《论苏曼殊、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》,这篇文章后来成了他到北大读书的重要因缘之一。1984年秋,陈平原北上求学,成为王瑶最早、也是北大中文系最早的博士研究生。陈平原从此与北大中文系紧紧地联系在一起。2008年9月起,陈平原任北大中文系系主任。

回首前尘,陈平原引用日本人福泽谕吉的话“一生而历二世”:一辈子经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。这既是一种尴尬,也是一种幸运。.

做学问,“实不敢说‘长江后浪推前浪’”

进北大,“女友”钱理群慧眼识珠

记者:你真正接受正规的学术训练是从中山大学中文系开始?

陈平原:对。以前也读书,不过是自己读,跟进大学接受专业训练还是很不一样。对大学生来说,名师当然很重要,但校园风气以及同学间的交往同样让人怀念。1979年春,中大中文系学生创办了文学杂志《红豆》,同学风华正茂,办杂志是与整个社会对话,是思想解放运动的组成部分。我们这一代,从一个很低的起点开始往上走,不容易。进大学以后,我们跟随整个时代思潮,不断调整自己的立场与趣味。原来好些幼稚、糊涂的想法,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清洗出去。那是一个大转折的时代,对于像我这样后知后觉的人来说,首先得把以前接受的不好的教育影响清除出去。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,比在一张白纸上画画要困难得多。

记者:对你个人来讲,如何清除前一个时代的教育?

陈平原: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我插队下乡八年。在农村里,文学是唯一可以自学且向上发展的事业。你的数学再好,物理再好,在那种环境下,根本走不下去。在劳动、教书之余,我练习写小说,写诗歌,写戏剧,写相声。没有名师指导,也没有朋友交流,全靠自己摸索,加上内心不够强大,必定受当时报刊影响。你孤零零地在山村里读书写作,不想发表则已,一旦想要发表,必受时代风气及流行文体影响。进大学以后,我发现自己没有好的思想资源和文学资源,写作的思路、趣味、文体以及表达方式都是上一个时代遗留下来的,要好长时间把它清除出去。大概到大学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,才觉得好像有点自己的体会了。前面两三年一直在战斗,与其说跟外在的错误思潮搏斗,不如说跟自己内心深处残留的趣味、知识、思考方式搏斗。这就养成一种自我反省的习惯。凡事不会太得意,也不会太自满,会不断地反省自己,有自我否定、自我批判的冲动,内心深处常常翻江倒海,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特点。

记者:到北大读博士前,钱理群为了使你的学术风格更能为北大教授们所接受,多次写信来指导,那时你每周总有一两封北大来信,同学间纷纷传说你在北京有位“女友”。

陈平原:当时中大中文系没有招博士生,北大中文系也还没有。我是想硕士毕业后到北京工作。最初我找的是社科院文学所,因为我的老师陈则光先生认识那边的某位领导。久居京城的人,无法理解一个外地青年进入北京后为何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。外地青年进京,大概都像我一样,拿着老师的介绍信一个个访问。我哪知道北京学界有那么多矛盾,就像你告诉我,上午采访我下午采访谁,那个人如果刚好是我特别看不起的,那我心里就不舒服。时隔多年,我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。今天的广东挺辉煌,但80年代初不是这样的。京城里的文化人大都认为,广东人不就是有点钱嘛,读书不行的。广东学界有句口号,写文章要“跨长江过黄河”,不能只呆在岭南这一块地方。我提出要北上时,导师吴宏聪老师告诉我:你去考,考得上北大,让你走;考不上,就留下来,中大也挺好的。我当初的想法很简单,非要到外面走走不可,转一圈再回来也行。我到北京,只认识北大中文系研究生黄子平,他是广东人,与苏炜是老朋友。我就到北大找黄子平聊天,送上一份准备参加学术会议的论文,油印的,题目是《论苏曼殊、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》。子平把论文给了钱理群。老钱比我大15岁,已经毕业留校当老师,是王瑶先生的助手。钱理群看了我的文章,当天晚上就去找王先生,说把他弄到北大来吧。于是王先生出面跟中文系说,要我来北大中文系教书。系里同意了,报到学校,学校说:从中山大学招人?你要觉得好,就把他招来念博士,博士毕业再留校。在我之前,北大中文系没招过博士生。王瑶先生说:好,那我就招。就这样,我成了北大自己培养的最早的文学博士。

做研究,“隔代遗传”惹争议

记者:你在《八十年代访谈录》中谈到学术“隔代遗传”的问题。院系调整之后,很多学者在最好的年华里都经历了“反右”、“文革”,非常可惜。

陈平原:这一说法,我自认有见地,但也招来不少非议。我说的是大趋势,不针对具体学者。上世纪50年代培养的大学生有非常出色的,我没说他们都不行,只不过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,在我们进大学的时候还没调整好学术姿态。进入八九十年代以后,这代人中的佼佼者,其才华方得到很好展现。至于70年代末,思想解放大潮中,学术也在急剧转向,老一辈学者因为“没有改造好”,很容易回到三四十年代的大学传统。中年一代解放后上大学,经过诸多政治运动的洗礼,留下很深的印记,转过来不容易。我们则因为念书少,底子薄,转弯转得快。因此,我们这一代人念本科及研究生阶段,确实更多地受民国时期老学者的精神风范、学术态度乃至治学方法的影响。中年这一代日后很多调整到位做得很不错,不能因为我说的“隔代遗传”否定他们的业绩,那样不公平,也不是我的原意。时代转折的时候,刚刚站稳脚跟的人最痛苦,好不容易适应上一个时代,又必须跟着连续急转弯,转的速度又不如后来者快。

王瑶先生跟我说过:“都说耽误了10年,耽误在哪10年,大不一样。我耽误在创造力最旺盛的10年,等到可以重新起步,已经力不从心了,这是天大的遗憾。你们这一代,耽误在起步阶段,实迷途其未远,将来还可以补救。”可说起来,我们这一代,从大学毕业到今天也已经30年了。别的专业我不敢说,在北大中文系,我问了若干同事:我们是否全面地超越了我们的前辈?答案是“否”。每代人都有自己的遗憾,实在不敢说“长江后浪推前浪”。

记者:我看典型的例子就是宗白华先生,学问很好,著作很少。

陈平原:1994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刊行过四卷本的《宗白华全集》,扣除翻译作品和小诗,真正的论著并不多。可读过宗先生书的,都承认他学术境界很高,内心很强大,对文学艺术的品味以及对人生的洞察,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
聊文学,不在中心位置很正常

记者:你在文章中回忆当年和钱理群、黄子平三个人在北大的小屋里聊天,聊出“20世纪中国文学”的命题来。我常想,文化有时候是有所谓气场的,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,喝咖啡、喝茶、抽烟,看似很散漫的思想碰撞,往往聊出学问。

陈平原:同道之间,无拘无束地“坐而论道”是很理想的状态。现在也有学术交流,但大都是论文发表会。学术会议过于正式,公开演讲过于正式,博士论文答辩也过于正式,是工作完成之后的“呈现”,有成就感,但不够酣畅淋漓。我在北大中文系推动“博雅清谈”,每过一段时间,老师们聚在一起,就某一大家关心的主题,随便聊天。我们已经逐渐失去了在非正式状态下“聊学问”的动力和趣味。1980年代中国学界盛行“侃大山”,后来被认为是汗漫无所归依,没有真正进入“学术状态”—做学问,不能满足于“思想火花”,可那种神聊还是让人神往。最近20年,我们的好处是日渐专业化,我们的缺憾则是过于专业化,很难在一个比较开放的状态中轻松但又认真地讨论问题。现在,我们更倾向于把“活儿”都做完了,再登台表演,全都言之有据,可以马上拿出去发表,但没办法回到那种紧张思考、精力充沛、无所顾忌、互相挑战的状态。而且,这种过分专业化的聚会,导致我们只跟专家对话,只跟自己的学生对话,或者只跟学界同行对话,而不太习惯于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包括跟非本专业人士对话,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家都很忙。我批评现在的学术评估对于人文学的伤害最大。大学里的人文学者没有心思散步了,不再沉思,全都一路小跑,忙着做课题。这样的状态,对哲学、文学、艺术这样思想性的学问不合适,对社会科学比较合适。这些年,中国的社会科学发展比人文学好,就因为它比较适应这个状态。他们需要申请经费,做各种大型项目,聘很多助手,而人文学者完全可以孤军奋战,就一个人,在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下,特立独行,与天地对话,与千古文人为伍,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,超越具体时代的日常生活。这样的“沉思”,近乎诗歌也近乎哲学,也是很好的学问。如今,这种伏尔泰式的散步与沉思基本绝迹,这对人文学发展非常不利。

记者:百年来中国知识人的变迁,从梁启超到胡适到当代,人文学者从非常主流的中心地位到现在变得有点边缘化了。这种趋势跟社会发展有重要的关系吗?

陈平原:当今中国,整个社会日趋实际,大家更愿意学一门“谋生的手艺”。这对文学、哲学等“大而无当”的学问很不利。我曾说过,文学是一个门槛很低但堂奥很深的学问。哲学也一样。“文革”中甚至提倡工农兵学哲学,老大妈说不就是一分为二嘛。相对于那些社会需求很强劲或者门槛很高很神秘的专业,人文学主要面对人类的过去、现在、未来,是“无用”之“大用”。在整个学问体系里面,传统中国读书人从“帝王师”转变为“知识分子”再转变为某一个专业的“专家”时,这种边缘化的趋势已经形成。但是在毛泽东时代,因为特殊的政治氛围,比如批判俞平伯等的《红楼梦》研究、由《刘志丹》引出“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是一大发明”、“文革”后期的《水浒传》评论,都是政治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表面上很热闹,连武将许世友都被要求阅读《红楼梦》,而且要读五遍,可这跟人文学的命运没关系,是政治家在借文学作品说话。今天中国,文学及文学研究不处在社会的中心位置,我觉得很正常;如果整个社会都来关注文学问题或者哲学问题,那才是不正常。但是,不处在中心位置不等于人文学不重要。就其对人的精神世界而言,人文学犹如“生命的底色”。至于特定时期,大家注重经济效益而忽略人文学,那是整个社会转型决定的。过了这一段,会逐渐调整的。

记者:当代人文学者,有没有可能再出现像梁启超、胡适这样的人?

陈平原:这很难说。我到清华演讲,学生提问,你怎么看一流的学生,二流的校园,三流的教授。我说,这是全世界流传的笑话,不能当真。这么说,对好老师太不恭敬了。看一百年前的人,我们比较有把握;判断同代人,有时候是盲目的。再说,一个学者有多大的贡献,有时候是时代造成的,不完全取决于个人努力。今天不断追问大师在哪里,我觉得不公平,也没有意义。说不公平的意思是:大师是有时代性的,不同时代的社会需求不同,知识类型不同,大师的“风采”当然也就有很大差异。确实,晚清及五四那代人了不起,因为他们从传统中走出来,又是直接面对西学的冲击,综合创新能力很强,奠定了整个20世纪中国思想、文化及学术的格局。但是我们不能说,以后的人全都不行,一代不如一代。再过100年后,也许会说最近这二十年的中国,人才很多,也是学术上的“黄金时代”。你别说,有这个可能性,社会大转折是出思想出学问出人才的时候。也许,这个时代第一流成果不出在人文学而在社会科学,因其解决了很多意义重大的现实问题。所以,谈人才必须考虑时代需求以及知识类型,不能笼而统之。比如,现在做学问不能再像梁启超那样古今中外都弄,文史哲之外,还兼及财政、金融、法律等。今天你要是像梁启超那样写文章,人家会说你抄袭,因为他很多文章带有编译性质。他是那个时代的“大家”,以一个人来面对整个西方学界,跟我们今天分工严密的状态很不同。胡适也一样,当时就有专家嘲笑他哲学不行,佛学不行,文学也不行,什么都不是“第一”,可他合起来却是“天下无敌”。每个时代都有“专家”与“通人”之争,是不是“大师”,先看时代,再说境界,最后是知识类型。与其追问当今中国有没有大师,不如讨论我们需要什么样的“大师”。

记者:今天有些人不停地提到“钱学森之问”(2005年温家宝看望钱学森,钱问:“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?”—编者注)这个问题有意义吗?

陈平原:为了落实“钱学森之问”,教育部在各重点大学里设立基金,专门培养“天才少年”(最初叫“珠峰计划”),太夸张了,现在改了名,但计划已经在实施。这个思路,有点“举国办体育”的味道,希望赶紧催生几个诺贝尔奖获得者,可与其把大量经费投在“天才少年”身上,不如改进我们的整个教育体系,让学生普遍受益,为他们争取更好的发展空间。大学应该做的是创造好的学术氛围,让学生们自由发展,而不是认定谁是“未来之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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